国际金融报再发文 质疑中毅达财务造假

  9月8日，《国际金融报》独家报道中毅达财务造假，详情见《中毅达连续两年财务造假：项目还没完工，“钱”已到账》。（原文：

  一些不明真相的股民和网友大肆批评本报，认为本报报道失实，要求追究本报法律责任。

  现在，《国际金融报》记者将通过展示第一手的现场资料，和各位读者一块儿来看看，中毅达究竟有没有财务造假。

  最重要的是，2017年3月便“完工”的2.38亿项目，半年后依然在施工！

  中毅达2016年年度报告表示，本年度公司经营情况出现变化，合并后公司的主要经营模式为厦门中毅达与福建上河对外开展具体业务，上海中毅达主要负责集团化统筹管理。

  换言之，母公司上海中毅达是个壳，没有主营业务，公司业务的主要贡献量来自福建上河和厦门中毅达。

  这两家公司皆属于建筑行业，福建上河主营市政设施建设工程，厦门中毅达主营园林绿化工程。相较于福建上河的提前确认工程收入，厦门中毅达的问题更复杂些，除了工程提前确认外，还有规格造假虚增净资产等。

  厦门中毅达的苗圃资源分布在广东省中山市和福建省漳州市两地，其中中山有6场，28、29、31场位于古镇镇，37、38、39场位于板芙镇。总面积约莫300亩，最大的39场占地95亩，最小的28、29场占地20亩。相较于漳州片区，中山片区的苗木较为贵重且品相好。

  《国际金融报》记者遍访了以上6个苗圃，发现厦门中毅达的苗圃与周边其他苗圃有着显著差异。

  苗圃销售有着鲜明的季节周期，相较于年头年尾的旺季，7月至10月可谓生意冷清。明明时值淡季，面对前来“采购”的记者，相较于其他苗圃，厦门中毅达苗圃的工作人员却显得十分为难，和记者说“上面交待了，这些苗木不对外卖的”，至于原因，他们也不清楚。

  从规格上来看，厦门中毅达的苗木大小参差不齐，存在大量的小苗和扦插苗。面对29场数百棵米径（树苗、木距地面一米处直径，与胸径相类似）约莫10cm的蓝花楹，工作人员直言“不好卖，不值钱”；31场除细小的蓝花楹外，还有大量高度不及1米的扦插大叶榕；39场的扦插苗出现了大片枯死的情况，指着这些片叶不生、光秃秃的枝丫，旁边苗圃的工作人员和记者说“拿回去当柴火烧也没人要”。

  除了苗木规格，还有受损严重的问题。29场中，30多棵成年多杆香樟枯死，倒在路边，它们米径30-40cm，最长的约莫7米。

  38场更是一片狼藉，大片黄槿横七竖八斜躺在地面上，近半枯死，另一些则是受到了8月底登陆的台风“天鸽”的摧残。

  对于这些已经枯死的苗木为何不挪走处理而仍放置原处，工作人员和记者说“因为苗木的数量不能减少”。

  现场大片苗木枯死的情况，与广东（中山）片区内部盘点表的显示基本一致。2016年9月，广东片区曾对中山市的6个苗圃做过一次详尽的枯萎苗木内部盘点。一份附有相关工作人员签字的表格显示：

  28场、29场、31场、37场、38场和39场苗圃在2016年的枯萎苗木分别为19棵、47棵、94棵、9棵、154棵、22棵，广东片区枯萎苗木共计345棵。

  在29场苗圃中，有枯死的成年香樟树多达33棵、凤凰木11棵、蓝花楹3棵。

  在31场苗圃中，有枯死的香樟17棵、蓝花楹26棵、黄槿49棵、凤凰木和盆架子各1棵。

  在38场苗圃中，有枯死的香樟43棵、蓝花楹34棵、黄槿23棵、鸡蛋花8棵、多杆幌伞枫3棵、华棕3棵、中东海枣15棵、加拿利海枣19棵、凤凰木4棵、仁偭子和布迪椰子各1棵。

  仅广东中山的6个苗圃，在2016年就有接近200万元的苗木损失，这还没算上情况更严重的福建片区，若再加上漳州24个苗圃中的枯萎苗木，中毅达的生物资产应出现明显下降。

  然而，中毅达2016年年报中，存货跌价准备仅为3.6万元，单看29场枯死的多杆香樟的价值，都远超于这一数字。也就是说，苗木的真实枯损情况并没有在年报中得以体现。

  此外，中毅达的生物资产账面价值在2014-2016年分别为9.83亿元、9.83亿元和9.86亿元，不减反增。

  对于这一增值的由来，中毅达在9月13日发布的回复公告中解释为，生物资产增加的原因是公司做假植苗及移栽小苗，假植苗及小苗的原料是从老的苗木上剪接下来种植，该部分苗木的成本较低。

  首先，扦插小苗的低成本对于生物资产增加并没有直接作用，中毅达旨在混淆概念。

  其次，在中毅达发布的2016年苗木库存表中，各种苗木的规格都较大，除了27场和39场中有小苗，其余苗木的规格几乎都在米径10cm以上。这两个苗圃共有12900棵小苗，总计价值为24.2万元。中毅达在公告中称现有苗木大多数都用在自营工程，那么厦门中毅达在2016年共有11个园林绿化项目，项目金额总计将近2亿元，这么大体量的工程所需苗木资源必定超过24.2万元，无法抵消使用苗木带来的资产减少。

  此外，记者走访发现，除了39场有扦插黄槿外，31场还有大量高度半米左右的扦插大叶榕。

  现场工作人员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31场的大叶榕扦插时间约为1年，现仍为小苗，38场的榕树扦插时间约为2年，规格也远未达到米径10cm.

  广东某高校的植保专业教授陆建农直言，短短一两年时间，扦插苗根本不可能长至中毅达年报中的成年壮木。

  一名厦门中毅达的离职高管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坦承，中毅达正是通过造假苗木规格来虚增苗木资产。

  一位漳州苗圃的工作人员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展示了2场白水玳瑁山苗圃的盘点底稿。以高山榕为例，米径5cm以下的小苗有129株，20cm以下的占比超过98%，而在厦门中毅达统计的存货盘点表中，事实上仅8棵、占比2%的米径20cm高山榕变成了100%，规格可说是被“疯狂”扩大了。

  谈及2017年初林调公司是不是前来会同苗场工作人员一起进行苗木实地盘点，广东6个场的工作人员全部予以否认。他们表示没收到任何林调公司人员前来的通知，也没有陪同其进行实地盘点。一名工作人员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有生人靠近时，苗圃的狗反应很激烈，加上现场苗木众多，盘点需要大量时间，他们工作人员不可能不知情。

  林调公司的中山盘点遭否定后，厦门中毅达漳州苗圃的工作人员却向记者表示林调公司确实去过漳州。在其印象中，2017年年初，林调公司一行几人驾车来到漳州，由漳州苗圃的工作人员何光毅陪同。其回忆道，林调公司的工作人员挑了几个苗圃转了下，拍了些照片，半天时间便回去了。

  一位厦门中毅达员工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还原了这一经过。2017年8月，张颖代表总部前往厦门宣布，经总公司讨论，决定撤掉厦门中毅达的总经理和常务副总的职务，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一度招致被罢免人不满。随后，张颖便新建了一个厦门中毅达的微信工作群，将被罢免的两个高管排除在外，现两人均已离开厦门中毅达。

  而面对铁证如山的高管闹剧，中毅达在9月12日的回复公告中，竟然称“近期厦门中毅达无离职高管。”

  厦门中毅达的闹剧不止高管变动这么简单，为实现盈利，其不惜利用厦门“金砖工程”。

  2016年，厦门中毅达得以盈利的最大功臣，是2016年12月开工的四个“金砖项目”，它们贡献了4259.53万元的收入，占总体比重为52.34%。

  这四个项目分别是厦门湖滨南路绿化提升工程、集美大道绿化景观修复工程、孙坂北路以及国道324线修复工程和南山路、南山西路绿化提升工程，截至2016年底，完工率均超过了50%。

  对比此前厦门中毅达承接的项目，记者看出，最惊人的变化就是开工进度的突飞猛进，尤其是在多个项目同步进行的情况下。

  然而，记者几经辗转与厦门市公路局园林绿化提升项目的负责人联系，其表示该项目于2016年11月28日在厦门建设工程交易中心开标，厦门中毅达实为12月底开始动工，该项目2016年底只完成300多万的工程量，占项目总量的10%多些，远低于中毅达年报上所说的50%，2017年3月才全部完工。

  记者随后与另外两个项目的知情人联系，与上面讲述的情况相似，厦门湖滨南路绿化提升工程及南山路、南山西路绿化提升工程均为2016年12月开始动工，年底的实际进度远低于年报上的工程进度。

  同样的方法，中毅达也如法炮制在另一个子公司——福建上河身上。且作为中毅达2016年能够扭亏为盈的首要功臣，福建上河不论是造假项目的体量还是金额都更加庞大。

  《国际金融报》记者现场发现，福建上河2016年承接的最大5个项目是贵州省贵阳观山湖区现代制造产业园京东路项目、贵州省息烽县龙泉大道建设项目施工二标段项目、贵阳市花溪区孟溪路二标段项目、毕节市梨树高铁客运枢纽中心项目土石方及地基处理工程和贵州省修文县桃源大道道路工程设计施工总承包施工一标段等5个项目，营收5.36亿元，占福建上河全年营收的94%。

  厉害的是，这些项目合同签订时间相差不过4个月，因此，福建上河是在近乎多线作战、同时开工的情况下，大幅度缩短了建设工期。

  然而，《国际金融报》记者通过对项目实地调查，发现真实进度与年报显示的大相径庭。

  这5个项目中，息烽县龙泉大道建设项目施工二标段项目合同金额最大。中铁十七局的中标价为2.9亿元，其中福建上河的分包价为2.38亿元，超过中标价的82%。一名贵阳当地的资深项目经理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如此高占比，可以认为中铁十七局基本上把这一个项目全部给福建上河来做了，福建上河的施工进度基本能代表整体项目进度。

  对于这一项目，福建上河在年报中称，2016年6月开工，2016年12月31日完工87.61%，确认收入2.024亿元。即便是在9月12日的回复公告中，中毅达也坚称2017年3月底已经完工。中标工期两年的项目，福建上河9个月便完成了，可谓如有神助。

  然而在中毅达宣称已经完工的半年后，《国际金融报》记者来到项目现场，却目睹了另一番情景。

  该项目起讫里程为：K3+700-K5+800，总长2.1公里，包括道路路基、路面、桥梁、排水及相关附属设施。

  《国际金融报》记者来到项目现场发现，目前已完成的路段仅500米左右，其余路段只完成了路基部分，对于完工时间，一名现场实施工程人员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还早着呢，砂砾垫层、水泥摊铺、铺筑沥青面等都还没做”。

  除此之外，合同金额数排名第二的贵阳市花溪区孟溪路二标段项目也存在提前确认收入的情况。

  花溪区孟溪路二标段项目的合同金额为18536.22万元，2016年8月动工，同年12月完工，确认收入17996.33万元，占福建上河合并收入的34.24%，同时也为中毅达上市公司贡献了30%的营收。

  该工程位于贵阳市花溪区孟溪路，桩号为（K2+800-K5+600），全长2.8公里，含立交2座（开发立交、珠江立交），桥梁1座（花南河桥），隧道2座（把火村1#隧道、把火村2#隧道）.

  据贵阳市公共资源交易监督管理网显示，贵州省公路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贵州公路集团”）从贵阳市城市发展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处中标，中标价为38331.84万元。结合中毅达的公告，贵州公路集团中标该项目后分包给福建上河，分包价为18536.22万元，为贵州公路集团中标价的48.35%。

  记者查阅贵州公路集团官网获知，该工程于2015年10月就开工了，在2017年4月中旬进入收尾工作，整个工期大于18个月。而福建上河仅仅动工5个月，便完成了一半的工程量，似乎也难以解释。

  此外，孟溪路二标段中的两个隧道于2015年10月初正式开工，把火村2#隧道于2016年6月12日贯通，把火村1#隧道于2016年9月20日贯通。

  值得注意的是，中毅达的年报中说到福建上河是2016年8月才加入该项目，这一段时间点把火村隧道已基本完工，因此这两个隧道部分和福建上河并无关系。记者据此向隧道旁的中铁五局项目实施工程人员、施工经理、把火村村民求证，其均表示没见过福建上河在隧道项目中施工，甚至没听过这家公司。

  根据贵阳市城市发展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标公司）官网信息，跨珠江路高架桥在2016年8月就完成了首次砼浇筑，可以说明该高架桥也是在8月前就动工了。

  没有参与隧道贯通、且立交桥部分在福建上河加入前就已经动工，2016年8月才开工的福建上河，在短短5个月内是如何一举完成中标价一半的工程量的？

  与此同时，记者看出立交桥并未完工，一名贵州省公路工程集团孟溪路二标段项目部人士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坦言，目前立交桥的整体结构已经修好，但尚未完工，正处于停工状态，后续仍会进行收尾工程。而中毅达的年报则显示，该项目已于2016年12月全部完工。

  作为中毅达年报的审计方——亚太（集团）会计师事务所对上面讲述的情况是否知情呢？

  一名接近亚太（集团）会计师事务所的知情人士向《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中毅达的年报是亚太（深圳）分所审计的，目前该分所的实控人田桂成很担心造假被查出。田桂成虽然未出现在亚太（深圳）分所的公开信息中，但其和爱人邓女士皆在亚太（深圳）办公。此外，2016年中毅达年报的审计项目经理作为田桂成的合肥老乡，颇受其重用。

  该知情人进一步透露，2015年负责审计中毅达年报的项目经理已经离职，2016年田桂成将原在亚太（安徽）分所的徐海峰调过来，负责2016年中毅达年报的审计工作。

  《国际金融报》记者据此多次向中毅达年报出具方——亚太（集团）会计师事务所求证，9月8日中午，记者首先与亚太（集团）的相关负责人联系，在一段3分34秒的对话中，其对记者提出的中毅达年报是否造假并未否认，表示先了解清楚情况后再给回复。随后，《国际金融报》记者多次与其尝试联系，电线日，《国际金融报》记者致电徐海峰本人，对于中毅达年报的真实性，他三缄其口不作表态。谈及中毅达的资信问题，徐海峰沉默良久，表示亚太有进行书面核查，其他的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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